1
和男朋友视频时，他舍友纷纷起哄要看我。
我正笑得矜持，脸上带着一丝羞涩，手紧紧握住手机，试图躲避那些好奇的目光。
突然，手机被抢走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屏幕上已经换了画面。
一道磁性带笑的声音响起：“别小气，让兄弟们看看嫂子长什么样儿。”
下一秒，我和我那分手时闹得难看极了的前男友面面相觑。
他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半晌后扯了扯嘴角：“靠。”
那人弯腰的瞬间，锁骨处银链坠着的月月擦过摄像头，银光一闪而过。
而我的呼吸也停滞在看清他眉眼的那一秒，心跳猛地加速。
陈乐孝汗珠顺着锋利的下颌线滚进敞开的球衣领口，他盯着屏幕愣了两秒，瞳孔巨震！
“……靠。”
下一秒，手机被扔到不知道哪里，屏幕黑了一瞬又被赶紧拿起来，宋雨阳拿着手机不满道：“你突然发什么疯？！”
陈乐孝顿了片刻，嗤笑一声：“你眼光不怎么样。”
宋雨阳这么温柔的人难得也有了脾气，冷冷道：“我女朋友很好，你不要胡说。”
“就是，嫂子多漂亮啊，我看比外语系的系花还好看了，陈哥你什么眼神儿？”
“能让我谈一个这样的我愿意吃三年泡面！”
“滚，我愿意吃十年——”
他的舍友哄闹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充满调侃。
陈乐孝没再说话，只是眼神冷冽地扫过众人。
宋雨阳把手机拿起来：“抱歉啊月月，他今天可能打篮球输了，心情不好。”
那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赢了，赢了20分！”
宋雨阳面不改色：“那就是脑抽了，月月，我晚上接你去吃饭。”
……
挂了视频后，我静静往后躺在床上，盛夏的日光有些刺眼，我把胳膊盖在眼睛上。
和陈乐孝，好像已经有三年没见了。
没想到他还戴着我送他的月月项链。
那么廉价的东西，我还记得当时的标价只要199，情侣款两件五折后才一百块钱，我的那条早就不知道被我扔到哪儿去了。
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又好像变化很大，分明还是那张脸，成熟后却好像锋芒更盛，像是刻磨出棱角的宝石，眉眼间的桀骜压都压不住。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我们还没高考的时候。
陈乐孝也是这样穿着一身球衣在我楼下红着眼求我。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不喜欢我和她接触，我就再也不跟她来往了。”
“我们说好要去一所大学的啊——”
他声音嘶哑起来，夜色里眼底闪过一丝亮泽：“只要别分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好不好？”
他看起来那么可怜，几乎要下跪求我了。
2
可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道：
“陈乐孝，我志愿改了。”
“我不去T大了。”
我和陈乐孝的恋爱，开始于青梅不敌天降，结束于天降不敌青梅。
高二那年，我刚转到新学校，就凭借优异的成绩成了年级第一。那时候老师喜欢让一个学习好的女生和一个学习不好的男生坐在一起，起到带动作用，于是我就被安排坐到了陈乐孝旁边。
可是陈乐孝对学习压根儿没兴趣，反而对我很有兴趣。
不是扯一下我头发，就是拿走我的笔举得高高的，然后低头坏笑，露出一口白牙。
“程满月，你好矮啊。”
他上课给我传小纸条，我打开一看，是简笔画的我，画得歪歪扭扭，却带着一丝顽皮。
正想骂他无聊，结果老师一下看见了纸条，当众展示了一下，然后让我俩出去罚站。
我那时候是标准的好学生，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红着眼推陈乐孝，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陈乐孝，你有病啊！”
他理亏不说话，低着头，过了一会儿，那张画着简笔画的纸条被他折成一只月月，悄悄塞进我手里。
我看着那个月月，忍不住破涕为笑，心里的委屈也消散了不少。
我和陈乐孝的关系渐渐变好，我会逼着他给我讲题，直到他听懂为止，给他检查作业，不许他抄答案。
他也会每天等在我楼下，跟我一起上下学，一起去逛门口的饰品店。
有一次，我鬼使神差地买下两条月月链子，送了他一条，他接过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
……
陈乐孝在学校是风云人物，长得帅，家里有钱，会打篮球，喜欢他的小姑娘不知道有多少。
其中有一个女生来堵了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问我是不是喜欢陈乐孝。
少年人的自尊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让我下意识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
“我不会喜欢成绩比我差的人。”
女生看向我背后，我猛地扭头，这才发现陈乐孝就站在我背后，不知道听了多久。
他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过，脚步沉重，像是带着千斤的重量。
那之后，陈乐孝再也没主动找过我。
他不再上课跟我说话，也不再找我一起上下学，我们坐在一张桌子前，每天不多说一个字。
我想和他解释，可他从来没给过我机会，只是沉默地保持着距离。
直到一年后，陈乐孝以进步堪称惊人的成绩跟我打了个平手，并列第一。
当天晚上，他叫住了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认真，还有一丝期待。
“程满月，我的成绩已经不比你差了，现在你能喜欢我了吗？”
事到如今，关于那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我只记得那天学校里的蓝楹花盛开得像一片海，花瓣被风吹起时，少年的眸子比恒星爆炸还要亮。
光芒穿过浩瀚宇宙光年，直直落进我心里。
我在那一刻，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好。”
我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3
年少时的感情就像野火燎原一般，无法克制，我们每天都黏在一起，形影不离。
陈乐孝把他所有的兄弟都介绍给我，甚至在身上文了我的名字，仿佛要把我刻进他的生命里。
我说要考T大，他便认真地点头，说以后要和我上同一所大学。
他妈对他突然的上进感到喜出望外，而我的成绩也没下降，家长和老师索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于是，我们成了学校里唯一一对公开恋爱的情侣，羡煞旁人。
我那时候是真的觉得，我们会一直走下去，无论未来怎样，都会手牵手。
直到我发现，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比我重要的女孩子。
陈乐孝有个小青梅，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叫顾妤沐。
顾妤沐的爸爸早年是陈乐孝父亲的司机，一次坠海事故中，他冒死把陈乐孝他爸救出来后，自己却没力气上岸，就这么没了。
陈乐孝他爸是个很厚道的人，当即大手一挥，把顾妤沐母女都接过来，说以后会把顾妤沐当亲生女儿看待，养她们一辈子。
顾妤沐从小就和陈乐孝形影不离，哪怕我们谈恋爱了也没收敛，上下学都要跟着我们，像个小尾巴。
为了这事儿，我和陈乐孝没少吵架，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好不容易顾妤沐没再跟着我们了，我以为事情会好转，结果没过两天，她又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靠在陈乐孝身上，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不好意思啊月月姐，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走的，但是我脚崴了，乐孝哥非要送我回家。”
陈乐孝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皱着眉数落她，语气里满是关切。
“脚伤了也不跟我说，我不来找你你就打算单脚跳着回家是吧？！上来！”
我还记得那天，陈乐孝一直背着顾妤沐走在我身前，三个人的氛围有些尴尬。
顾妤沐趴在他身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小时候的趣事，我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她撒娇道：“乐孝哥，我脚好疼啊！”
我从没听过陈乐孝声音那么温柔：“脚好疼，那怎么办呢？”
“我要吃街角的那家蛋糕，最贵的那种！”
“好，那我先把你送回家就去给你买。”
“乐孝哥，以后我还和你一起走好不好，我自己走的时候总有校外的小混混盯着我看，我好害怕。”
陈乐孝拧眉：“你怎么不早说？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以后我不和你一起，你不准自己走。”
顾妤沐笑起来，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
“好。”
……
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那么长，难分难舍，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
我一个人落得越来越远，可陈乐孝一直没回头看我一眼。
直到他把顾妤沐送回家，才扭头对我道：“我得去给妤沐买蛋糕，今天就不送你了。
“月月，你自己回家吧。”
我看了他许久，眼神里满是失望，最后转头离开。
那次之后，我和陈乐孝冷战了整整一个周。
陈乐孝一开始不觉得自己有错，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委屈：“我一直把妤沐当妹妹看的，她脚伤了我怎么可能当看不见？”
我面无表情，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她脚伤了，可以叫她妈来接，可以叫你家的司机来接，为什么就非要在那里等你？！
“你把她当妹妹，她把你当哥哥吗？！你敢说你不知道她喜欢你？！”
陈乐孝眼神躲闪，最后叹了口气，抱住我，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月月，我真的只喜欢你，以后我会和她说清楚，和她保持距离好不好？”
我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好。”
那之后，陈乐孝果然找了顾妤沐。
4
不知道他和她说了什么，我只知道顾妤沐哭着出了教室，就再也没找过陈乐孝。
我以为这事儿就算解决了，心里也慢慢放下了这件事。
没想到有一天，陈乐孝突然皱眉找到我，吞吞吐吐道：“妤沐说有个外校的男的一直缠着她，她拒绝了好几次，可那男的还纠缠她。今天他找了妤沐几个朋友一起玩，她让我假装她男朋友去劝退那个男的。”
他看着我的表情，有些紧张地补充道：“就一个晚上，让那个男的知难而退就行。”
“当初不都说好了吗，今天脚崴了需要你背着回家，明天被人纠缠了需要你假扮她男朋友，后天又是什么？！”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心里有些委屈。
陈乐孝脾气不算好，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永远耐着性子哄我：“如果当年不是为了救我爸，妤沐她爸也不会死，她现在也会有父亲保护，我真的不能不管她。就这一次，你不放心的话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话已至此，我知道再和陈乐孝争论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只能无奈地答应下来：“只有一天，我和你们一起。”
陈乐孝笑起来，捧着我的脸亲了一口，语气里满是感激：“老婆真的好善解人意，最爱你了！”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去酒吧，顾妤沐身边果然围着一个很壮很高的男生。他不算难看，只不过看着流里流气的，一直想把胳膊往她身上搭。
陈乐孝上前一步，一把推开他，把顾妤沐拉进怀里，压着眉骨看着那个男生：“手老实点儿，她是我女朋友。”
陈乐孝从小学散打，冷脸的时候气势直接压得那个男生不敢说话。
其他人赶紧打圆场：“要不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今晚张强请客，大家点酒别客气！”
张强就是那个纠缠顾妤沐的男生，听说他家是混黑的，这条街上的店都得给他爸交份子钱，说白了就是保护费。他是顾妤沐朋友男朋友的同学，职高的，一次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认识了顾妤沐之后就开始追她。顾妤沐拒绝了很多次，他也没死心，这次聚一圈儿朋友吃饭也是为了确认顾妤沐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有男朋友了。
陈乐孝轻嗤一声，往桌上扔了一张百夫长黑卡：“不用，今晚一切消费，我买单。”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张黑卡吸引过去了。一个女生眼睛放光：“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黑卡啊，妤沐你真不地道，有这么帅这么有钱的男朋友也不告诉我们！”
顾妤沐笑着倚在陈乐孝身上，我手指微微攥起，陈乐孝下意识看了我一眼，我扭过头去不和他对视。
张强脸一黑，他兄弟的女朋友可能是怕他和陈乐孝打起来，举起酒瓶：“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酒瓶指到谁就是谁！”
前几局下来，大家都选了真心话，也没人问什么很出格的问题。
就在我松了口气，以为今天晚上就会这么过去的时候，酒瓶突然停在了顾妤沐面前。
她笑着把刘海别到耳后：“我选大冒险。”
我心猛地沉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旁边的女生兴奋道：“那你选一个在座的男生亲一口，要舌吻！”
顾妤沐脸一红，视线落在陈乐孝身上。
陈乐孝神色微僵，下意识皱眉：“那我选——”
在张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顾妤沐毫不犹豫指向陈乐孝。
陈乐孝沉着脸：“换一个大冒险。”
那女生挑眉：“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亲一个，亲一个！”
所有人都开始起哄，张强眼神狐疑起来：“你真的是妤沐男朋友吗？”
顾妤沐扬起一丝笑：“当然啦。”
她漂亮的眼睛里带上一丝恳求，攀上陈乐孝的小臂，红唇微张：“乐孝哥……”
我心慢慢冷了下来。
陈乐孝僵硬地任由顾妤沐凑近他，就在双唇相接的前一秒，我猛地起身！
他脸微微一侧，顾妤沐的吻落在了他嘴角。
他慌乱伸手要拉我，被我猛地甩开！
我顾不上在场所有人惊讶的表情，快步出了门。
5
我走到一条昏暗的小巷子里，脚步有些踉跄，心里满是委屈和愤怒。
刚停下没多久，就被陈乐孝从身后拉住。
他眼神慌乱，急切地解释：“我刚才没让她亲上，我没想亲她，月月你别生气——”
我再也忍无可忍，情绪瞬间爆发：“我受够了陈乐孝！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难道你不知道该和异性保持距离吗？！
“如果你放不下她，那就别跟我在一起！”
“不是的，我对她真的只像对妹妹一样——”他试图靠近我，却被我用力推开。
顾妤沐很快跟了上来，她身后张强一步步跟上来，几个混混手握着钢管和弹簧刀也围了过来。
张强面色阴沉，狞笑道：“顾妤沐，他根本就不是你男朋友，你敢耍老子？”
顾妤沐带着哭腔躲在陈乐孝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乐孝哥……”
陈乐孝护住她，张强已经挺高了，可陈乐孝站在他面前时还是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管我是不是她男朋友，她已经拒绝你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拒绝？”张强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拒绝为什么每次我约她她都出来？一边吊着我，一边舔着别人，顾妤沐，你好手段啊。”
我猛地扭头看向顾妤沐，她红着眼哽咽：“我没有，乐孝哥，是他污蔑我。”
张强冷笑：“陈乐孝，你有本事，我知道你家有钱，但是你家再有钱在这儿也用不上了。”
他挥了挥手，身边的人都围了上来。
“你魅力还真大，这么多女的都围着你转。”张强突然笑起来，点了点我和顾妤沐：“今天你可以选一个女的带走，剩下一个今晚就陪我玩玩，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放心。”
我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我是和陈乐孝在一起了，可是我们这几个月的感情，能比得上他和顾妤沐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吗？他会选我吗？
顾妤沐睁大眼睛，死死攥住陈乐孝的衣角：“乐孝哥，你不能扔下我，要是我爸爸在——”
陈乐孝再也忍不住了：“闭嘴！”随后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张强。
“这两个人，你今天一个都带不走，是男人就冲着我来。”
张强面色一沉：“我倒想看看你的骨头有没有嘴这么硬！”随后他抄起一根钢管就朝陈乐孝砸了回来！
陈乐孝黑色卫衣的兜帽被夜风掀起，钢管擦着耳际掠过时，左手擒住张强手腕反向一折，钢管落地声和惨叫同时炸响。
其他几个人都围了上来，然而陈乐孝再怎么能打也只有一个人，在撂倒两个人之后到底挨了第一下，后背卫衣被弹簧刀划出一道口子，几根钢管把他的退路堵得密不透风，可一时间也拿他没办法。
陈乐孝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浓黑的眸子涌起狠戾。
就在双方僵持时，张强突然把突破口放在了我身上，他抄起弹簧刀朝我冲来！
陈乐孝面色大变试图挡住我，身后顾妤沐却突然用力抱住了他：“乐孝哥，我害怕！”
下一秒，世界在我眼前停滞了。
小腹传来温热的湿润，几秒钟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
陈乐孝疯了一样朝我冲过来，张强毕竟只是个学生，一看出事儿了也怕了，招呼人纷纷跑了。
顾妤沐还想再拦陈乐孝，却被他猛地推开，重重撞在一边的垃圾桶上。
她痛呼一声，陈乐孝却看都没看她，只是颤抖着手试图扶着我，又不敢动我，面色惨白。
“月月……”
最后的意识消失前，我只有一个念头。
谈恋爱好疼。
早知道，我就不和陈乐孝在一起了。
好消息是我没死。
坏消息是那一刀刺穿了我的肾脏，我抢救了一晚上，差点儿就没救回来。
我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我爸妈又心疼又生气，我妈直接骂了陈乐孝。
“当初你们谈恋爱，我看你成绩挺好也没影响学习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早知道你家有这么多破事儿我就是把她关在家里也不会让你和她谈恋爱！
“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从小到大也没让她遭过什么罪，你知不知道大夫说如果再晚送来十分钟，她就、她就——”她红着眼说不出话了。
陈乐孝低着头，哑声道：“对不起阿姨，都是我的错。”
我妈深吸一口气：“以后你不要再来了，满月不需要你的探望，我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陈乐孝攥拳：“阿姨，一切都是我的错，您怎么骂我都是应该的。但您让我每天来给她补补课吧，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怕她落下课程影响高考。”
高考这两个字戳中了我妈的心事，我妈再讨厌他也不会拿我高考置气，只能捏着鼻子默认了下来。
我和陈乐孝的关系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6
我没办法原谅他，虽然我被捅了不是他的错，但如果不
是他答应了假扮顾妤沐男朋友，我也不会遭这种罪。
后来我才知道，顾妤沐根本就没拒绝过张强。她一直吊着张强，这次也只是用张强当借口让陈乐孝假装她男朋友，包括那个起哄让他们舌吻的女生也是她提前安排好的。
陈乐孝和她大吵一架，放话以后都不会再管她，以后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让顾妤沐别再找他。
他每天下了课都带着笔记来给我补课，风雨无阻。我虽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可看着他天天过来，那么骄傲的人做小伏低，不管我妈怎么给他脸色看都好好脾气的样子，也忍不住慢慢心软。
只是我还是有些犹豫。之前我说想和陈乐孝一起上T大，可是我只是喜欢T大这所学校，我想学的金融专业还是S大更厉害一些。我不知道我要不要为了和陈乐孝一起去T大。
时间很快到了高考，陈乐孝这三个月的补习起了很大作用，我的成绩不退反升，差一分就是市状元，这个成绩足够支撑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学校。
反倒是陈乐孝因为这三个月天天两头跑，又一直操心，高考的时候病倒了，成绩比平时差了一些。也能去得了T大，但专业大概选不了自己喜欢的了。
陈乐孝倒是心态挺好，在家静养的时候还给我发了短信。
【月月，我还可以和你一起去T大吗？】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他一趟。我想再给我和陈乐孝一次机会。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我也没办法骗自己说不喜欢他。我们上了大学就能远离顾妤沐，或许，我们还能好好在一起。
我打听到了陈乐孝家里的地址，打算去看看他。没想到他父母都在家，他妈看样子刚购物完回家，拎着大包小包。她对我很热情，丝毫没有贵妇人的架子，一个劲儿让我坐，夸我漂亮。
“我早就听乐孝说了，他女朋友又漂亮又优秀，我家乐孝真是撞大运了。
听说你们以后还要一起上T大，T大好啊，我们家在那儿有两套别墅，你和乐孝要是不愿意住校可以出来住，你们青梅竹马的互相照顾着我们当家长的也放心。”
陈乐孝他爸爸倒是有些不喜欢我的样子，沉着脸道：“那不成了未婚同居么，荒唐，孩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我看向他妈：“阿姨，我想上去看看陈乐孝。”
他妈笑着点头：“去吧去吧，乐孝看到你来肯定很高兴。”
我脚步轻快地上了楼，推开陈乐孝卧室的门。
“陈乐孝——”
我的话戛然而止，卡在了嗓子眼里。
铺着灰色真丝四件套的大床上，陈乐孝趴在床上睡得正熟。他上半身裸着，少年结实流畅的薄肌在阳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
他身后，顾妤沐穿着短短的吊带睡裙，撑起身子笑着跟我打招呼：“满月姐，你怎么来了？”
那吊带太短，起身的瞬间滑落露出少女微微的沟壑，陈乐孝茫然睁眼，在看到我的瞬间眼里爆发出惊喜的亮光，然而听到顾妤沐声音时突然愣住，僵硬回头。
我夺门而出！
这天晚上，陈乐孝在我家楼下一直等我。他给我发了很多消息，求我给他一次机会，听他解释。
傍晚下起了雨，瓢泼的雨点砸碎在玻璃上，他被淋得落汤鸡一样，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连我妈都看不下去了：“他病刚好呢，你就下去看看吧。”
我撑着伞下了楼，雨水顺着陈乐孝的黑发落在他英挺的眉骨上，他整个人失了血色，声音也沙哑下来：“月月，我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我吃了药之后睡着的，我真的没找她，上次你进医院以后我就和她说清楚了，我说我只把她当妹妹，让她对我死心，我说我只喜欢你——”
“我相信你。”我打断了他。
陈乐孝先是一喜，在发现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时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7
“可是我累了。”我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陈乐孝，我相信你喜欢我，我也相信你对她只是兄妹之间的感情，可是我真的累了。
“你们两个之间的纠葛，是两个家庭的纠葛，我看出来了，你爸应该很喜欢她，是想你们两个能在一起吧？”
“那只是我爸的想法！”陈乐孝急道，眼神里满是焦急，“我从来没想过和她结婚！”
“我信你，可是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以后呢？你就能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吗？还是以后要继续这样，她不停地找你，你不停地解释，我不停地原谅？”我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
“陈乐孝，算了吧，那样太累了。”
陈乐孝声音颤抖起来，死死握住我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可我们说好要一起上T大的，月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大雨里，他眼圈儿越来越红，滴下的不知是雨还是泪，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再信我一次，程满月，算我求你。”
我慢慢把手抽了出来，低声道：“陈乐孝，我报了S大。
“我不去T大了。”
我把伞递给他：“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我转身上楼，脚步有些沉重。
那天陈乐孝在我楼下站了很久。他没打伞，雨把他打得像一条被抛弃的流浪狗，执拗地站在和主人相遇的地方，以为自己还能回家。
那是这次重逢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之后，我去了S大，陈乐孝去了T大。天南海北，我们再没遇见过。
没想到再遇见，会是这样的巧合。
我收回思绪，逼着自己不要多想。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我也有了新的恋爱关系，前男友什么的，当没看到好了。
只是不知道陈乐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晚上我还有课，干脆和宋雨阳约了去食堂吃饭。
我没想到陈乐孝也来了，黑卫衣外头挂着那条银色月月项链，大咧咧往我们旁边一坐。
我皱眉：“你能不能去旁边坐。”
陈乐孝哼笑：“怎么，食堂是你家开的？我想坐哪儿坐哪儿。”
宋雨阳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打圆场：“月月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乐孝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人挺好的。
‘他是从T大来交流的，在咱们这儿一年，对了，你们好像还是老乡呢。’”
我和陈乐孝对视一眼，他翻了个白眼儿，我移开视线。
宋雨阳见气氛尴尬一直在打圆场，跟我说一些今天碰到的趣事：“刚才出来的时候又碰到我们之前喂的奶牛师兄了，他胖了好多。”
他虽然和陈乐孝一样也是个富二代，但是教养很好，脾气也稳定。
我们在大二的社团活动中认识，那时候他是社长，我是副社长，几次接触下来我们很快发现彼此兴趣相投，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
顺理成章地，他跟我表白后我答应下来。
初恋固然令人印象深刻，但是生活不是小说，我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日子还是要接着往前走。
“是吗？找个时间去给他把蛋蛋割了吧，我最近总看到他在骚扰小母猫。”我笑起来。
陈乐孝嗤了一声。
我没搭理他，宋雨阳叉了一小块蛋糕喂我：“你最喜欢吃的那家蛋糕，我刚去买的。”
我张嘴接，一边的陈乐孝突然猛地撞了一下桌子，桌子发出吱呀一声往前一挪，我嘴里的蛋糕被撞掉在地上，宋雨阳忍不住皱眉：“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疯？！”
陈乐孝阴阳怪气：“抱歉啊，手滑。”
一顿饭吃得气氛越来越沉默，我也终于忍不下去了，把餐盘一推：“我吃不下了。”
宋雨阳刚想伸手，一边的陈乐孝就下意识伸手把我的餐盘接了过去，开始吃我的剩饭。
“怎么老是剩饭——”宋雨阳愣住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又停住。
8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陈乐孝每次也是这样吃我的剩饭。少年人饭量大，我吃得少，他总是懒得再去打一份，索性每天帮我吃剩饭，从来也没嫌弃过我。只是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没忘掉这个习惯。
陈乐孝手上动作顿住，僵硬地低着头。窒息的沉默后，陈乐孝突然起身，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片刻后，我手机里发来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说的是，你眼光不怎么样。】
当晚我思考很久，还是把我和陈乐孝之前的事儿告诉了宋雨阳。出于对他的尊重，也对我们这段感情的尊重。
“怪不得他今天那么怪，我把他当兄弟，他居然觊觎我老婆！”宋雨阳难得垮了脸，却还是安慰我，“没关系，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尽量少给他接触你的机会。”
然而话是这么说，碰上我和宋雨阳他们班一起上课的时候，我们还是得坐在一起。陈乐孝丝毫没有和有对象的人保持距离的概念，大咧咧坐在我左边。整个教室都没空位了，宋雨阳只能坐我右边，一时间我如坐针毡，只能假装认真听课，实际上后背的汗都沁出来了。
好在半节课过去，陈乐孝并没出什么幺蛾子，就在我逐渐放心下来时，一张纸条突然被推到我面前。我假装没看见，陈乐孝单手撑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是要这么跟我耗下去了。
我没办法，只能趁宋雨阳没注意的时候打开了纸条。然后愣住。那上面是简笔画的我，和十七岁那年，一模一样。过往突然呼啸而来，我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时用力把纸条攥成团，扔在了一边。
陈乐孝脸上笑容慢慢消失，捡起那个纸团，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不一会儿，一个纸做的皱巴巴的月月出现在我面前。恰逢宋雨阳突然转头过来，微微挑眉：“这是什么？”
“垃圾而已。”我捏起那个月月，在下课铃声响起时挽着宋雨阳起身，把那个纸月月扔进了垃圾桶。我已经不是十七岁了，不是再会被小纸条和纸月月感动的年纪了。
……
去食堂的路上，陈乐孝还是不紧不慢缀在我们身后。宋雨阳实在忍不住了，皱眉道：“我跟我女朋友去吃饭，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陈乐孝漫不经心：“我也去吃饭，去食堂只有这一条路，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们了？”
我突然起了心思，让宋雨阳背我。他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宋雨阳就这么背着我，在陈乐孝面前走，一路上我们俩有说有笑，一边的陈乐孝脸色越来越黑。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在他那个位置的人，曾经是我。
晚上宋雨阳缠着我在宿舍楼底下腻歪。“再说一会儿再说一会儿。”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撒娇的时候差点儿没给我撞倒，然后当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把我扶稳。
“你觉得我好还是陈乐孝好？”他盯着我的眼睛，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来了！我瞬间警惕起来，每个有前任的人都会被问到的问题来了！可我还不能反问回去，因为宋雨阳没有前任。我是他的初恋。
我不敢犹豫：“当然是你好了。”
“那你是曾经更喜欢他，还是现在更喜欢我？”他眯起眼睛，步步紧逼。
9
我沉默下来。
更喜欢谁？
我很喜欢宋雨阳，和他在一起的每天我都很开心，我觉得我们是灵魂伴侣，彼此理解又相互支持。
可年少的感情真挚热烈，纯粹得也不包含一丝杂质。
只短短犹豫的一瞬，宋雨阳就不高兴了，脸拉了下来。
我只好踮起脚试图亲他：“好了好了，当然是更喜欢你了。”
他双手插兜，不肯低头让我亲。他比我高一个头，不低下来我根本就够不着，我又气又急，干脆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宋雨阳！你皮痒是不是？！”
宋雨阳这才笑了一声，低头吻我。
香樟树被风吹得哗哗响，柠檬混合着海盐的香气扑面而来，在7月的晚风里发酵成迷离又清新的气息。
他的嘴唇带着微微的凉意，修长的手扶住我的后脑，在我因为窒息而后退时温柔又强势地禁锢住我。
“等等——”我猛地推开他，“我要憋死了！”
他垂眸看我：“好了吗？”
“什么——”
下一秒，我再次被笼罩在阴影里，宋雨阳轻轻咬着我的下唇，唇齿间含含糊糊地问我：“所以，你还喜欢他吗？”
果然还是在为了这个吃醋。
我推开他，无奈道：“早就不喜欢了，都过去了。”
宋雨阳挑眉，视线落在我身后，勾唇微笑。
我扭头，顺着他眼神看过去。
巨大的香樟树下，一身黑色卫衣的陈乐孝正在那里看着我们。他死死攥拳，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就在我以为他要过来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离开。步子很大，看起来有些狼狈。
我没想到会再遇见顾妤沐。
当年高考后，我去S大，陈乐孝去了T大，顾妤沐成绩一般，为了和陈乐孝一起报了一所T大附近的普通院校。
听说陈乐孝爸爸一直想让他们订婚，陈乐孝死也不肯，为此和他爸彻底闹翻了脸，说那是他爸欠下的恩，他爸想还可以自己娶顾妤沐，他爸气得半死狠狠扇了陈乐孝一耳光！
为此陈乐孝整整两年没回家，他妈简直气疯了，骂他爸魔怔了，要跟他爸离婚。
一时间好好的家庭眼看就要妻离子散，陈乐孝爸爸到底也不敢再逼陈乐孝，这事儿只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下来。
我以为我和顾妤沐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可没想到我们社团聚会时，我又碰见了她。
彼时宋雨阳还没上完课，我正在学校门口等着和他一起去聚会。
结果刚在路边等了两分钟，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Urus就停在了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陈乐孝那张帅到可以当卡刷的脸。
“聚会？上车吧，我送你。”
我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聚会，你又不是我们社团的人。”
陈乐孝笑笑，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怼到我面前。“上周刚申请加入社团，已经审批通过了，我作为社团一员去参加集体活动，不可以么？”
我心里逐渐烦躁，我不知道陈乐孝为什么要这样。当初分手是两个人说好的事儿，时隔这么多年他又摆出这样一副态度，好像对我余情未了一样，真的让人心烦意乱。
我承认我喜欢过他，也为了和他分手痛哭到整夜难眠过。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也懒得和他多说，扭头就走。
10
身后车门打开又关上，陈乐孝拽住我的手腕。
“程满月，我们谈谈。”
他力气大到我根本无法挣脱，我挣扎着：“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没什么可谈的，放手！”
“当初你说走就走，就是养条狗那么久也该有感情了，你走得干干净净把我扔下，现在好了，你有新生活了——”
他笑了一声，那笑却怎么看怎么咬牙切齿，“还有了新男朋友，你把我跟狗似的扔了，忘得一干二净，程满月，你他妈真是够狠！”
他攥着我手腕生疼，我用力甩开，冷冷道：“陈乐孝，我没给过你机会吗？
“要不是你和顾妤沐一次一次拉拉扯扯不清不楚，我们会分手吗？
“我们的分手是你导致的，不是我！”
“怪我，我知道！”陈乐孝上前一步，怒气里带着颤音，“可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我和你说了我会解决这件事，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你对我的感情就这么脆弱吗？！”
我看了他许久，平静道：“可是，陈乐孝，凭什么呢？
“凭什么我要一直等你，一直为你的错误受委屈呢，如果你对我有感情，会一次一次地让我等吗？”
陈乐孝急道：“我对你当然有感情，我陈乐孝活了这么大，我他妈就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
“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漠然道，“陈乐孝，你不是这个世界的皇帝，没人天生就该一直围着你转，一直等你。
“我没有义务相信你，也没有义务等你，我对你是有感情，可是只够支撑到那里了，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
“如果和你在一起就要一直等的话，我为什么不去找一个不需要我等的人呢？”
陈乐孝茫然睁大眼睛，他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我正要离开，旁边突然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你们又在一起了？”
我扭头，顾妤沐拉着一个行李箱正站在不远处。许多年不见，顾妤沐似乎变漂亮了，只是她此时的表情怨毒中夹杂着扭曲。
我皱了皱眉不想和她纠缠，可她却突然冲了上来：“怪不得他死也不肯跟我订婚，怪不得他这些年都不回家了，原来是又被你勾搭上了！”
她彻底撕掉了从前温柔可爱的伪装，扬起手要打我：“程满月，你贱不贱啊，全世界就只有陈乐孝这么一个男人吗，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我还没来得及伸手，陈乐孝就一把攥住她手腕。我趁机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首先，我对陈乐孝没兴趣，其次，就是我们俩有什么，他脸上也没写你的名字，他说他不喜欢你你还一直纠缠，到底是我贱还是你贱？！”
“你敢打我？！”顾妤沐发疯似的想打回来，却被陈乐孝猛地推开，一下子摔倒在地。
“够了！”他不耐烦道，“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再找我吗，你怎么又来了？！”
“陈乐孝，你为了她这么对我？”顾妤沐似乎难以置信，“我爸爸救过你爸爸，要不是我爸你爸早就死了！”
陈乐孝再也忍不住了：“我爸是我爸，他的恩他自己去报，这些年我已经照顾你够多了，难道还要我赔上自己的人生吗？！”
顾妤沐死死盯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半晌后，她丢下一句：“陈乐孝，你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就起身跑了。
我心下觉得不妙，以顾妤沐对陈乐孝的执拗，她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
11
果然，没过多久，我就听到有人说：
“门口家属楼有人要跳楼了！”
等我赶到那里时，陈乐孝也已经到了。
天台上，顾妤沐一身白裙在风中猎猎飞舞，她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发红，但那疯狂的情绪却被她压抑在平静之下，怨毒的气息丝丝渗漏。
家属楼不算高，只有六楼而已。但跳下来不出意外也是必死无疑了。
陈乐孝已经上了天台，面色难看，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别闹了，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顾妤沐轻声道，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我想你喜欢我啊。
陈乐孝，你说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我们从前很好的啊，小时候有人骂我没爸爸，你总是护着我，你也说过长大了要娶我，为什么长大了就变了呢？”
陈乐孝烦躁地摇头：“孩子话而已，怎么能当真，我小时候还说长大了要当宇航员呢！”
顾妤沐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道：“一切都从程满月出现开始，什么都变了。”
她视线落在楼下我身上，隔着这么远，我似乎也能看到她那想活活杀了我的眼神。
“程满月，你为什么要出现，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了他多少年，如果没有你我们本来能在一起的，都怪你，如果我死了都是因为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突然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妤沐的人生只剩下陈乐孝这一个人，他是她多年梦想，是她所有的精神支柱。
所以她才会变得这么扭曲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宋雨阳握住我冰冷的手，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冷笑着抬头。
“你死了是因为你是傻逼，你的人生除了男人什么都没有，你死了还因为陈乐孝是个傻逼，是他没处理好你们之间的关系，和我女朋友有什么关系？”
旁边的人惊讶地看着他，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来拍。
宋雨阳丝毫不在意，一只手揽着我肩膀，另一只手插在兜里。
“拜托你要死就滚远一点死，不要吓着我女朋友。”
“跟程满月没关系，没有她我也不喜欢你，我从来只把你当妹妹而已！”陈乐孝怒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别丢人现眼了，快下来！”
“下来？”顾妤沐微笑起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陈乐孝，今天要么你答应跟我结婚，我就下来。
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的人生也没什么意义了，我就死在这里好了。”
楼顶风呼啸着，楼下人群喧嚣，指指点点。
就在我以为陈乐孝会再一次像从前那样妥协时，他突然开口：“那我没办法，你去死好了。”
顾妤沐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陈乐孝眸子黑沉沉的，说话却越来越快，似乎堵在心里多年的郁气终于得以发泄。
“这个世界上，我唯独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顾妤沐眼圈儿一红，哭得声嘶力竭，“陈乐孝，我爱你啊，这世界上有谁还能比我更爱你，我比任何人都要对你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
陈乐孝定定看着她，声音冷得像冰：“因为你毁了我这辈子唯一幸福的可能性。
因为你，她不要我了。”
下一秒，趁着顾妤沐发疯时悄悄过去的消防员一把抱住了她，把她拖离了天台。
顾妤沐还在哭着发疯：“陈乐孝！陈乐孝——”
陈乐孝只是静静站在天台上，再也没看她一眼。
12
隔着呼啸的风，我们对视着彼此。这一刻，他的眉眼似乎模糊起来。我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少年，满眼亮晶晶地对着我笑：“程满月，现在我成绩不比你差了，你能喜欢我吗？”
下一秒，那画面又骤然破碎风化，随风而去。我们都知道，过去的终究还是过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一年交换结束，陈乐孝回了千里之外的T大。临走前，他什么都没说。当晚，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我看着这句迟到了三年的道歉，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删除。
……
再见陈乐孝，是在我和宋雨阳的婚礼上。彼时我们已经毕业三年了，宋雨阳继承了家业，我进了律所，事业都进入了正轨，结婚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顾妤沐到底是没死成，但是她后来好像还是精神出问题了，还曾经拿着刀试图去和陈乐孝“殉情”。陈乐孝爸爸终于下定决心，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她的这一生，恐怕就只能在高高的院墙和无休止的精神治疗中度过了。
陈乐孝在那之后出了国，他没接手他爸的公司，去华尔街工作了一年后开始自己创业，创办了自己的投资公司，短短两年就混得风生水起，投资了好几个非常成功的项目，一时间身价倍增。
只是他一直都没再谈过恋爱，对外宣传不婚。我们都以为他不会再回国了。
看到陈乐孝出现在伴郎团里时，我下意识看向宋雨阳。一身西装的宋雨阳握住我的手，笑眯眯道：“他封了大红包，求了我半天非要当伴郎，我这个人善良，没办法，只能答应他了。”
但我总感觉这个人只是想在情敌面前炫耀罢了。一整场婚礼下来，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陈乐孝出什么幺蛾子。
没想到他好像真是只来当伴郎的一样，全程虽然没什么笑容，但都很配合。我们的接触只有合照时我不小心绊了一下，他扶了我一下，给我提了裙子：“小心。”然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了，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我逐渐放下心来，婚礼结束，我提着裙子去卫生间，却在走廊里撞见了穿着白衬衫，正在抽烟的陈乐孝。
毕竟他都来当伴郎了，再假装看不见似乎有点不礼貌了，我客套道：“伴郎伴娘都在吃饭呢，你怎么不去啊？”
他摇头：“不饿。”
“哦。”我想从他身边过去，陈乐孝在我身后轻轻叫住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当伴郎吗？”
我扭头：“嗯？为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把烟蒂按灭在垃圾桶上，轻笑道：“没什么。”
随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一只手提着西装：“走了，你帮我跟宋雨阳说一声，我得去赶飞机了。”
“这么着急啊？”
“嗯，这几天正在研究一个投资项目，飞回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参加你婚礼的。”
他转身，背对着我挥了挥手：“再见。”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再见。”
再见，陈乐孝。
当晚，几乎所有的伴郎伴娘都发了婚礼祝福和我们的合照。合照上，所有人都对着镜头微笑，只有陈乐孝微微侧头，视线似乎落在我身上。他脖子上戴着八年前我送他的月月项链。我知道他心口还有我名字的文身。
13
CMY.
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和陈乐孝还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路过一家婚纱店，上面挂着大幅婚纱照。阳光洒在玻璃橱窗上，照片里的新人笑得那么幸福。
陈乐孝牵着我的手，露着一口白牙笑道：“程满月，迟早我也要和你出现在这一张照片上。”
他眼神坚定，仿佛那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我看着我们的合照，心里五味杂陈。
怪不得，怪不得他非要来当伴郎。
如今我们终于出现在这一张照片上，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身后贴上滚热的身体，宋雨阳不满地在我耳边道：“看什么呢，今天是咱俩新婚之夜……”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带着一丝宠溺。
我把手机按灭，回身抱住他，靠在他胸前轻声道：“没什么。”
过去的就让他留在过去。
二十五岁的程满月，也该和十七岁的陈乐孝说再见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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